那天翻抽屉找充电器,突然摸到个硬邦邦的玩意儿。掏出来一看,是十几年前在厂里干流水线时的工牌,塑料壳都发黄了。照片上那个寸头小子咧着嘴傻笑,工作服领子还翘着一角。
翻箱倒柜挖记忆
我把工牌往桌上一扔,心里像被蚂蚁咬了一口。鬼使神差地拉开储物柜,蹲地上扒拉半天,还真翻出个落满灰的铁皮盒子。盒盖都锈住了,使劲一掰,“嘎嘣”声带着铁锈渣往下掉。
- 红皮笔记本:边角被蟑螂啃成了锯齿
- 塑料皮日记本:粉色凯蒂猫图案褪成了灰白色
- 磁带随身听:电池仓漏液粘住了弹簧片
当磁头转动的时候
从抽屉深处抠出两节五号电池,往随身听里硬塞。按播放键时手指都在抖,机器里头“咔哒咔哒”空转了半天,突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。
我瘫在地板上听完整盘磁带,后背被水泥地硌得生疼。周华健的破锣嗓子唱着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”,十年前加班到凌晨三点,就是这破歌陪着我在出租屋泡方便面。那会儿嫌这破磁带吵,现在听着像有人拿针扎我太阳穴。
老物件成了时光机
翻凯蒂猫日记本时更邪门。2008年6月12日用蓝色圆珠笔写着:“组长又骂我笨,明天要提前半小时偷学王师傅调机器。” 后面还画了个攥紧的拳头。现在摸着这行字,指甲缝里机油的触感突然涌上来,右手小拇指那道疤又开始发烫——那是被皮带轮绞的。
最绝的是红笔记本里夹着张皱巴巴的工资条。2009年11月实发887块6毛,加班费那栏用红笔划了个大叉。当年为这四百块缺口,我蹲在财务室门口抽光半包大前门。
压垮记忆的硬盘
翻到储物柜最底层,看见了那个沾着油污的硬盘。插上老式数据线接电脑,机箱“嗡”地响得像拖拉机。盯着进度条从1%爬到97%,“咔”一声黑屏了。我攥着改锥拆硬盘盒时,手心全是汗。盘片拿出来对着灯照,三道刮痕像刀疤似的横在上面。
储存卡里当年的产品照片:全是模糊的流水线半成品
QQ聊天备份包:打开全是火星文和颜文字
加班表电子档:满屏红色标记像血点子
所有文件碎片在屏幕上乱蹦,活像当年被我拧坏的螺丝在跳迪斯科。
废墟里刨出个道理
硬盘彻底报废那晚,我蹲在阳台抽了半包烟。天亮时突然想明白个事儿:那些要死要活的日子根本没消失。流水线的铁锈味钻进工装裤褶皱纹里,组长骂人的唾沫星子凝在旧工牌上,没领到的加班费化成硬盘里的刮痕。它们不是没了,是化成泥巴糊在我骨头缝里。
年轻那会儿总觉得日子难熬像吃馊饭,现在往回看才懂,是那些发馊的饭粒撑着我走到旧物件不是让你掉眼泪的,是给现在的自己照妖镜——照照这些年有没有活成当年最恨的那种人。
昨晚把工牌塞进新买的皮夹里层。硬塑料硌着银行卡的感觉,像老伙计在腰上踹了我一脚:“别装死,接着走!”
